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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前脚踏上罗德岛甲板没多久,年就火急火燎地冲入食堂后厨,把用得好好的、没啥问题的灶台叮叮当当重新鼓捣了一通,随后,她就把弟弟抓到了灶台前,兴奋得不得了。那天下午,很多人都看到年在那里围着一个辣气冲天的火锅大快朵颐。没过多久,不怎么出门的夕也来了,于是余准备了几碟精致的小菜。然后是黍,是重岳,是令,很快,他们一家在罗德岛上的人都凑了过来,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饱饭,而这也让那负责监视他们,有着炎国身份的干员们紧张了好久。食毕,不收拾的人眨眼消失,留下的几个收拾好碗筷,勤快些的到后厨把借用的餐具洗好,给罗德岛后勤干员道了个歉,今天这场闹剧也就算是落下帷幕了。看着那一小袋余亲手递来的米,以及旁边桌上那碗还在冒热气的酒酿小圆子,后勤干员的抱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此时的他可能还没明白一个道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之后想要在这位厨子面前说个“不”字,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第二天,余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后厨里做起了炎国菜。第三天,余开始在做菜之余四处走动,看看其他菜的做法。第四天,他开始和人争论锅里的菜这时候到底该加葱还是撒盐。第五天,他已经开始放大嗓门在厨房里和其他厨师对吼,一边吵得热火朝天,一边也把锅里的菜炒得热火朝天。可能所有人都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余就和整个后厨“打成了一片”。虽然没影响到食堂的出餐,但那段时间里后厨的混乱程度,让每个人都记忆犹新。而理应对这些情况进行监督和管理的干员,在吃下那一口桂花糕后,就已经失去了监管的意愿。“饼筋椰梅柿,穗挞焖粑。”某位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后勤干员如是说道。在经过了激烈的“适应”阶段后,这位小大厨就算是正式在后厨站稳了脚跟。除了主做炎国菜,现在也开始更频繁地烘些面包、烤烤兽排、卷个寿司什么的,毕竟,按他自己的说法,罗德岛人多口杂,炎国之外的人更多,因此总得多做些其他地方的菜,才能满足来自整片大地的干员们的胃。“这就是你偷吃了一块披萨三个蛋挞的原因?”“瞧你说的,我要是都没吃过,怎么给别人做?” 提升信赖至100%查看
一个从百灶来的包裹放在了余面前。起初,余还以为那是他从炎国采购的食材,直接提溜到了灶台上,然而,在切开绳子,撕开油纸后,他又急匆匆把东西包好带回了宿舍。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信里基本上是老姜的抱怨——老姜是余味居唯一的员工,现在已经是余味居的代理老板了。什么小店难开小本难回,求爷爷告奶奶要他回去掌勺。每次来信都是这么几句话,等下次回百灶,余一定要当面骂他几句求人都没新意。不过......在信的最后,他提到了随信寄来的另一件东西:在翻新厨房时,工人发现了石墙暗格里的一本账簿,按照老规矩,他备好份,就把原件给余寄来了。嘴里念叨了几句老姜经营有方,余拿开信纸,看到了那本被烟熏得漆黑的账簿。原本就是因为这簿子都快腌入味了,他才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存好,结果这一走,倒把它给落下了。唉,店小人稀,他这主厨兼主人也得记账管账,时间一长,也就成了习惯。擦擦封皮上的灰,余翻开了账簿。这账簿随着时间走,每日出入都有记录,赊了账的做个记号,两清了就打个钩,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简单翻了翻,赊了账的大多是些羽毛蒜皮的小事。老客新客,吃得欢喜一摸口袋没带银子,就请店家宽限几日,大多几个时辰或者一两天后,就来店里又吃了一顿,爽快的就先把欠银拍在柜台上,腼腆的则在结账时偷偷附上所欠银两,还示意伙计不要声张。翻过几页,便是一年做宴的记录,红白喜事,升迁夺魁,免不了开个几桌几十桌请宾客聚聚。这些宴席牵涉款项数额都不小,余也不难为别人,先让他们出个原料费,加工费和服务费可以之后再说,经济再困难点的,他甚至会自己贴一些,让人先把事办成了,之后再慢慢还,细水长流,这账总能还上,或者,以其他方式抵账,也不少见——食材订购、厨具置换、门楣装潢、街坊宣传,一来二去,对小店多加帮衬,也就把账平了,有时真要计较一下,甚至会发现还倒欠了别人一笔......余又翻了几页。账来来去去,人走走停停,无论是勾销的,还是未偿的,一笔赛一笔都算不清。按照绩的说法,他这账簿上记的全是烂账,利润本就不多,赊出去的还不追回,难怪这店开得长久,却也只是入不敷出的无名小馆。唉,他只是个厨子,又不是商人,糊涂就糊涂吧,翻到最后,按照老姜特别附上的便签,余勾销了几笔旧账,合上账簿,放在了一个印有罗德岛标志的记事簿旁。人情这东西,又哪是白纸黑字就能算清的呢? 提升信赖至150%查看
兄弟姐妹们恰巧相聚,一起吃顿饭在大多数家庭里都是寻常之事,余也想弄得平常些,可惜,身份如此,也由不得他。所以,每当哥哥姐姐们路过百灶,或是就职述职,或是去司岁台答话,或只是路过吃顿便饭,他都会尽力而为。黍吃得清淡,每次总还给他带许多稻米,偶尔还不让他下厨,自己上灶台,让请客的幺弟反倒成了被请的一方。白饭一碗,蒸上些菜肉,吃个原味,最是简单不过。绩吃饭讲求个效率,若是吃个饭就走,便只要经济实惠,但若真是坐下来当餮客,那就得一盘盘伺候,听他品评,虽然麻烦,但也算是件好事,只要绩慢条斯理地坐下吃饭,这个月余就不用为房租发愁了——毕竟这家余味居,本就是绩的房产。年胃口好,来的时候也最是热闹,火锅往桌上一放,百米开外都能闻到那香味,锅摆好了,她就请周边的客人一起来吃,司岁台那几个盯梢的也经不住她劝,最后一个个吃得满面通红。只是,对于那些不太能吃辣的食客,余还是会建议他们婉拒年的邀请。毕竟他见过有人吃口辣就上担架的,要是和年坐一桌,后果可想而知。众所周知,夕总是很挑剔,吃个饭也讲究“时来天地皆同力”,要是手不够快,饭做完的时候,她兴致就已经过了。所幸,余会排出几道精致的小菜,加上些瓜果糕点,让夕一边唠叨一边吃完——就算再怎么随性,总有那几样东西,是吃不厌的。令来余这里,一般是喝酒喝得不尽兴,到他这来讨下酒菜的。做个拼盘,温一壶酒,乐得逍遥,酒足饭饱后,一回头,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重岳平素坐镇边塞,按理说是专情于塞北驮牧兽肉的,但他见了余,却总想要吃口没见过的新鲜物什。自北及南,从东至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种的,余是选了又选,烹饪手法也是换了又换,只求能让长兄吃个满意。余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份披萨和叙拉古饺子,就是给大哥做的。百灶城外修园林的总爱吃个搭配,荤素咸甜鳞兽,菜不能相佐,他就吃不痛快。不过有时候,他从别处物色到些好味,也常带到店里来,恳求余尝上一些,帮忙搭个滋味。两相一配,有时也吃得余眼睛一亮。掌律的倒是很简单,每次来了就要菜单,规规矩矩点单下菜,不用余抓破头去想做些什么。但她吃完就爱抚琴开喉,一时间,饭馆就成了戏院,听曲的倒是比用餐的多了......至于望......余只记得二哥用餐的形制和自己那位曾经在学宫的姐姐是一样的。他们吃饭都不挑,四菜一汤,规整放好了,一餐就对付过去了,和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余有些记不清了,每次和她吃饭,余都很开心,她不挑剔,只是夸赞,每句话都直指余做这菜时心里的巧思。而望......望用餐时总是沉默不语。每当哥哥姐姐们离开,几个穿便服的客人总会掏出什么记下几笔,随后就买单走人了。这些人确实是来公干的,可也是到了饭点要用餐的客人,余也不上前说破。正如他们一家人,天南地北,怪力乱神,搅得朝廷里那些官员愁眉苦脸。但走进馆子,坐上餐席,也就只是兄弟姐妹,家庭聚餐罢了,和那芸芸众生,家长里短,又有什么区别呢?夜深人静,小店打了烊,余和老姜围在灶台前,把店里剩下的一点食材烧了吃完,锅碗瓢盆洗干净,一天就算是结束了。他知道老姜爱吃什么,所以最后一顿饭基本上都是合老姜胃口的饭。有一天,两个人在后厨吃面,老姜突然开口,询问余喜欢吃什么。余扒拉了几口面,也没怎么想,就回答了自己的伙计:“当然都喜欢啊,吃都不爱吃,怎么当厨子哦。” 提升信赖至200%查看
从第一片自我落地算起,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片片意识从本源剥落,在大地上获得新生。而祂默然于梦中,长眠不起。岁月悠然,曾经生发出的愤怒也随着睡眠沉寂,那含着祂最为暴力的愿望所诞生的代理人,如今以武入道,生生与祂断了关联。祂不理解。那生发于祂的意识,为何转而对抗祂。每一种与人类接触的方式,塑造了每一块碎片独特的自我认同,祂们成了他们。祂不理解。他们携起手来,想要摆脱祂的影响,正如千百年前,受祂恩惠的人类所做的那样。祂不理解。......我不理解,也还没想通。但就是因为想不通,才要去找,去试,去尝。解惑解惑,总得先踏出那一步嘛。我是不是说过,望向人间,落入眼中的是一团火?总不能因为觉着危险就止步不前吧。看,人们围着火,将猎获放在火上烧。多此一举吗?但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好香。让我来弄明白吧。就从我最好奇,最恐惧,最不解的火焰开始。......捡起柴薪,堆在一起,我生起了自己的火,串起过去,在篝火上炙烤。寻着味道而来的人在我身旁坐下,带来了他的口粮。我们彼此分享食物,吃在口中,却又是不同的滋味,分享得越多,就越能感受到这种区别,于是,我成了一个厨师——人们如此称呼以烹调为业的人。我想知道,那一种过往有多少滋味,也想知道,这些滋味能为其他人带去什么。做饭不一定要有灶台,一口锅,一把火,也能烧出一手好菜,但有了灶台,就会有常客,就会有挂念。火烧了东西,就容易起烟,见闻烟火的人,便知道前方有吃食。有的人一生都在吃我做的菜,有的人从生到死只有在店前歇脚时偶然买过一份小食。就算店外是漫天大雪,在我这里坐一坐,吃口热食,也就不那么冷了。这种时候,火暖了心,嘴里有了味,要是过后能让人想起再来吃一回,那便再好不过了。就这样,我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做了五花八门的饭,越做越不懂,也就越做越随性。我想要求个答案,但这问题本就没有答案,平平淡淡,走走看看,不求完满,能看个意思,便是件开心的事。我这权能,看来是没地方用了,交还给我,也算是理所应当。这份“生机”,爱打瞌睡的人比我更需要,这生生不息不灭不散的火,就着往日亮堂着,给我暖暖被窝,也是不错的。但我的意义,可不能就这样交还回来。那一点疑惑,那一瞥为人类造就后世,也为自己埋下苦果的好奇,我还得沥水下锅,好好翻炒一下嘞。天刚蒙蒙亮,余在自己的店门前支起了早点摊。
第一批客人早已在街边等待,他们像往常一样要了几个馒头,丢下硬币,便火急火燎地赶着上工去了,有的走得急落了东西,余还得跑上几步,把它们塞到客人手里。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初晨运动的老人和出门买菜的居民成群结队地来到摊前,给家里人买早餐。有的要油条老些,有的要咸浆加辣甜浆少糖,五份十份尽是不一样的要求,但这并不妨碍余一边和街坊们聊天,一边把油条翻转着下入油锅。不多时,他们便拎着大袋小袋向各自家里走去。
周边传来了商贩的叫卖,街道上响铃声与喇叭声此起彼伏,学生们赶着上课,但也并不介意花上几分钟看看眼前这位和他们差不多个头的师傅做个煎饼或饭团。有家长陪同的偶尔还要被唠叨几句“看看人家小师傅”之类的闲话,余只好赶忙打圆场,顺便把刚刚做好的早餐递给客人。等他们张口咬下餐食后,也就没有心思去批评或辩驳了。
堵住喋喋不休的嘴,喂饱嗷嗷待哺的胃,无论是早市、午茶还是晚宴,所谓下厨做饭,就是这么回事。
送菜的小车停在了店门前,宣告早餐时间正式结束。余半卖半送地把剩下的餐点给了几位姗姗来迟的上班族后,便把小摊收回了店里。伙计老姜从车上下来,帮着自己的小掌柜大厨把菜搬进了后厨,简单打扫一下铺面,摆好板凳,点起炉灶。
这余味居,便算是正式开门了。